这是近八成文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眼光。
&esp;&esp;从这方面来说,沈溪年无疑十分适合成为某一方势力的幕僚。
&esp;&esp;是的,幕僚。
&esp;&esp;裴度不认为沈溪年适合做官,至少现在的沈溪年不适合。
&esp;&esp;做朝廷文官,沈溪年缺少进入翰林需要的耐心与对文典的钻研,更没有身为御史的刚正;
&esp;&esp;做外放一地治理百姓的县官,沈溪年的很多想法举措虽本身无措,甚至他总能从诸多选择中挑出最正确最有长远利益的一个——
&esp;&esp;但实地治理一县,需要的不是最正确的决策,而是最适合当地情况,在安抚百姓的前提下颁布短期内最有成效,最能激励百姓的决策。
&esp;&esp;出于身为内阁大臣的习惯,裴度免不了思考,如若沈溪年是他的学生,他会如何教导安排溪年?
&esp;&esp;幕僚?
&esp;&esp;在真正的乱世之中,幕僚或许地位斐然,但至少在如今的大周朝,幕僚仍旧是上不得台面的门客。
&esp;&esp;裴度不认可这样的选择。
&esp;&esp;溪年还小,很多东西还可以慢慢教导,一点点灌输,引导。
&esp;&esp;溪年配得上更好的出路。
&esp;&esp;裴度捏着沈啾啾的摸底试卷自顾自沉思着,桌上的沈啾啾已经完成了两轮桌案往返跑,扭头就发现裴度还在思考。
&esp;&esp;沈啾啾走到裴度手边,尾羽一撅,坐成了一团洒了芝麻花生碎的糯米团子,仰头看着自己的考卷。
&esp;&esp;小鸟的成绩有那么差吗!
&esp;&esp;沈啾啾快速把自己的答案扫了一遍,觉得就算不是天才惊艳的程度,也应该至少算个中不溜吧?
&esp;&esp;他都没见裴度因为哪一份奏折沉默这么久。
&esp;&esp;裴度的视线从考卷上一路下滑,落在沈啾啾的脑壳上。
&esp;&esp;沈啾啾察觉到裴度在看他,身体往后仰,眨巴着小鸟眼睛回看裴度。
&esp;&esp;裴度伸出手,戳了一下沈啾啾的后脑勺,及时将险些躺下来的糯米团子扶正了。
&esp;&esp;他之所以会沉思这么久,还因为沈溪年身上的一点,无法从书籍教导、人情世故指引改变的特质。
&esp;&esp;裴度看人很准,因为他需要从偌大的朝廷官员,天下文人武将中,选择正确的人放在相对正确的位置上。
&esp;&esp;他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沈啾啾接触他人时,不自觉带出的那份格格不入。
&esp;&esp;沈啾啾开朗活泼,喜欢与人亲近,但他又从不沉湎人与事,即使是对着裴度这个如今接触交往最亲密的恩公,小鸟眼睛里偶尔闪过的,也是清明思考的光。
&esp;&esp;他会因为自己的亲近想要去帮助改变他人的命运,却也多数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颓唐感。
&esp;&esp;如果失败,沈啾啾会伤心,会难过,但也会很快过去。
&esp;&esp;那种置身事外又沉浸其中的矛盾感……就像,他只是,在看一本早已知道结局的话本子。
&esp;&esp;而不论是裴度、隋子明,还是曾经明明有恨的镇国侯、周氏,都不过是话本中的人物。
&esp;&esp;沈啾啾的所有亲近都点到即止,没有真正的爱与恨。
&esp;&esp;只除了——
&esp;&esp;谢惊棠。
&esp;&esp;沈溪年真正抱有真实爱意的,就连只是听到名字都会下意识表现出情绪起伏,只有母亲谢惊棠。
&esp;&esp;将沈啾啾来到身边后的一举一动全部剥丝抽茧,不动声色间,裴度已然将小鸟掀开每一根鸟羽,看了个透彻。
&esp;&esp;坐在桌案上正搓鸟爪玩的莫名其妙抖了一下,张开鸟喙,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。
&esp;&esp;“啾——唧!”
&esp;&esp;裴度压下心中所有的思绪,将从前想好的课业迅速调换顺序,快速增加删减,而后道:“我们……”
&esp;&esp;沈啾啾就等他这句呢。
&esp;&esp;裴度才刚说出两个字,就被猛地飞起来,张开翅膀直接扒在他嘴上的小鸟团子打断了。
&esp;&esp;裴度:“……?”
&esp;&esp;沈啾啾用鸟爪按着裴度的唇瓣,柔软的肚皮戳在裴度的唇间,张开的翅膀像是半张面具一样紧紧盖在他的脸颊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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