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目光尽头,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悬于空中,悠闲自在地坐在真气构筑的透明椅子上,黑色的金属锁链缠在他腕间,另一端死死嵌进晁枉景的琵琶骨间,他疼得只能发出惨叫声。按理来说,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阻止他发出声音吗?但是男子并没有这么做。
他像是刻意欣赏他惨叫的声音一般,任凭他发出野兽似的尖声厉啸。
庞大的真气将晁枉景的惨叫声一一拂了回来,没有泄出半点,反而让晁枉景的耳蜗中充斥了自己的声音,只有自己的声音,剧烈地震响,很快就将他的耳朵震得淌出血。
白清闲体贴地说:“老板,还满意吗?要不然我让他再叫大点声?”
唐姣皱了一下眉头,说:“有点吵。”
“好的。”白清闲立刻召出另一根锁链,将晁枉景的嘴严严实实地缠住,他呼吸困难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,只能呜呜地挣扎扭动,白清闲一边看着,一边绘声绘色地向老板描述这幅场景,“我用锁链把他拉回来了,他现在正在剧烈地挣扎,不过没什么用,再过五息我就能把他重新拖回兽群的血盆大口下了。我的锁链是真气制成的,其实没有真的对他造成皮外伤,不会留下把柄的。老板还有别的需求吗?比如说点什么?”
说什么呢?
唐姣想,这是她最后一次跟晁枉景对话了。
从此之后,这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东西再也不会影响到她。
她擦拭着柜子的手停了下来,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。
大概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有些久了,其间,白清闲松了手中的锁链,让晁枉景重新爬起来跑了一阵,等他快要挣脱锁链的时候,就重新绷紧锁链把他拖回来,如此反复。
唐姣自然听到了那边的动静。
她想了半天,也没有想出能对晁枉景说什么。
其实她并没有特别恨晁枉景,毕竟恨也是一种过于强烈的情绪,现在的晁枉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道路上的一枚小小的绊脚石,对她影响不大,但如果它还在那里,就有一定概率会阻碍她的前行,所以唐姣才要一脚踢开这枚石子——她对石子没什么好说的。
唐姣说:“其他雇主这个时候都会让你说什么?”
白清闲想了想,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——”
唐姣否决了。
白清闲又说:“以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,现在的我让你高攀不起!”
唐姣:“这个也不行。”
白清闲:“只有判官会细数你的罪过,而我现在就要送你进阴曹地府。”
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?唐姣无语,也不知道白清闲之前的雇主都经历了些什么。
白清闲打了个响指,说道:“那就直接告诉他,是谁让他命丧此地的,如何?”
唐姣说:“可以,你只需要问他一句,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吗?”
锁链牵动,晁枉景花了很长时间终于逃出去几里,又在瞬息之间惨遭拉回来,他几欲崩溃,白衣男子将他拎起来,拖向空中,那根锁链就在他的血肉间翻搅,疼得他快要昏迷,意识模糊之中,他听到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说:“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吗?”
晁枉景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,浑身一个激灵,寒意直窜天灵盖。
他的眼中射出极其怨恨的情绪,整个人都褪去了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好似回光返照,白清闲心里讶异,好心好意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锁链,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。
“唐姣!我知道是你——我就知道是你!”晁枉景疯狂地吼叫道,“你果然不安好心,师兄还说你是为了我考虑,说你心胸宽广,将以前的事情翻篇怎么可能?你还要怎么样?将我害得卧床十年,如今又想要祸害宗门了吗?我告诉你,你休想——”
白清闲适时地重新捂住了他的嘴,没有让他继续骂下去。
否则,什么“妖女”,什么“毒妇”之类的词汇就要蹦出来了。
他听到那侧的女子嗤笑了一声,很不屑一顾似的,也不打算回应这些谩骂。
她习以为常:“这种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硬气了。”
白清闲笑眯眯说道:“没关系,老板,我替你出气好不好?”
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,然而白清闲的心里却将晁枉景方才喊出的那个名字默念一遍。
唐姣——原来这就是她的名字。
在意料之外,自己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熟悉。
那么,她又是怎么成为影阁的贵客的?白清闲眸光渐沉。
老板无所谓道:“你松手让他掉进兽群里吧。”
白清闲当真松了手,失去了牵引,沉重的躯体立刻向下坠落,锁链噼啪撞响,如同催命的符咒,眼见着晁枉景落入兽群,像是一滴水没入汪洋,很快就消失了。他收回锁链,静静地看了一阵,獠牙撕裂血肉的声音簌簌作响,垂死的怒吼声被更嘹亮兴奋的猎食声掩盖,呼吸声断断续续的,一声接着一声,最终连不成线,湮灭在横贯